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半年多前的这段旅程竟然是以小小的意外结束的。
自认为即将平安地告别以色列(或者称为以色列国及巴勒斯坦领地)的时候,却在特拉维夫机场安检时被搜到了几包可以用来制造燃烧物的香料和一块阿拉伯头巾。安检小妹顿时脸色突变,直接把我这个“动机不明,持有穆斯林宗教相关物件和危险品,而且还留着络腮胡子的亚洲人”移交给了她的年轻上司。
一连串匪夷所思的问题接踵而来:“请拼读你的全名和国籍”、“这头巾是怎么来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背包客,只不过在约旦河西岸的伯利恒经不起阿拉伯大叔的忽悠,经过讨价还价才买了这东西(幸好还没连着阿拉伯长袍一起买,不然更说不清楚)。
可这位阿SIR的最后一个问题却真的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你为什么决定来以色列?”。对啊,我为什么会为了踏上这片比江苏省还小的国土而甘愿绕道近东?为什么愿意忍受地中海气候在初春特有的阴冷多雨还有传说中遍布以色列的恐怖威胁?
一切只是因为这片土地拥有太多的不确定。正如火山和岩层运动剧烈的地方往往会有让人惊叹的景色,民族、宗教和文化冲突的前沿同样有着难以抵挡的魅力。我不是基督徒、不是穆斯林、不是巴哈伊教徒,也不是犹太教徒;不会在乎犹太人的弥赛亚是不是真的会出现在,更不会在乎犹太教第三圣殿是不是能够重建。各种宗教的张力在这个小国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这个信仰的平衡点让我有更为独特的空间来思考我和我周围的这个世界。
为了避开安检极端严格的以色列航空,我放弃了上海-北京-特拉维夫这条最便捷的航线,选乘土耳其航空,经由伊斯坦布尔转机前往特拉维夫。2月2日,经过了总共16个小时的飞行和转机,我终于在地中海岸看到了特拉维夫的影子。
特拉维夫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会让人觉得兴奋——只是一片矗立在地中海边的白色方块。随着20世纪30年代叶犹太人逐步向巴勒斯坦地区回流,一批信奉包豪斯风格的犹太建筑师也回到了这里。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了世界上唯一的一座以包豪斯风格为主体的城市。这里成为了以色列的经济中心,拥有中东地区唯一的证券交易所,全球叫得上名的金融机构在这里也有自己的分支。尽管以色列政府始终认为耶路撒冷才本国的首都,而事实上,除了美国之外,其他各国的驻以色列大使馆都设在了特拉维夫。
不过这显然不是我希望认识的以色列,经济中心的无情运转已将让我觉得厌烦。离开了特拉维夫机场,我直接坐上了开往北部城市海法的火车。
随着火车经过特拉维夫市区,车上的乘客慢慢的多了起来。在火车上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这个中东小国,犹太男女到了一定的年龄都需要服兵役。不仅如此,以色列政府也积极鼓励海外犹太青年到以色列服役。
而对于以色列另一些人——阿拉伯人来说,境遇却恰恰相反。不仅服兵役和他们全无关系,很多阿拉伯人几乎都不能称之为以色列国民,因为以色列根本就不给这些人发出护照。而他们心目中的国家——巴勒斯坦国却至今还没有建国。此外,以色列还严格禁止海外巴勒斯坦人入境。对于以色列犹太人来说,他们已经认定以色列是犹太人国家,这片土地是上帝给予以色列人的“应许之地”,巴勒斯坦人只是不断占据的这片土地,迟早需要被赶出“犹太人的家园”。
犹太人与巴勒斯坦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绝非一个外人靠三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以色列现任总理内塔尼亚胡在90年代出版的一本名为《持久的和平》(A Durable Peace: Israel and Its Peace among the Nations)一书中记述了他到中国访问时与老江的一段交谈。他的大意是,在罗马帝国的时代,犹太文明曾经和中国文明及印度文明同样昌盛,当时罗马帝国人口中有十分之一是犹太人。到了今天,中国和印度都有了十多亿人口,而全世界的犹太人总数不过3000万。内塔尼亚胡告诉老江,造成这样的差距的原因是中国人有中国,印度人有印度,而犹太人在近2000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自己的国家。
因此,当犹太复国主义者(也称锡安主义)终于得以回到这片传说中神应允他们的土地时,犹太人近2000年的流亡史,欧洲根深蒂固的反犹传统,对于国家的渴望,以及对于失去国家的恐惧都使得以色列犹太人对于国家和土地的守护近乎极端。更何况在这个小国的周边,围绕着一群虎视眈眈的阿拉伯国家。
不过说实话,当我坐在从特拉维夫开往海法的火车上时,我根本没在想这些。事实上,火车开出特拉维夫没多久我就睡着了。幸好我没坐过站,临近中午时终于到达了海法的Haifa Center HaShmona车站。我的以色列之行就此开始,不过车站自动贩卖机里价值人民币20大洋的一瓶可乐着实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以致让我觉得物价对我的威胁超过了恐怖主义的威胁——喝着昂贵的可乐,我差点忘了海法北部已经进入了黎巴嫩真主党火箭弹的射程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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